“你什么時候回來?我過生日你回來不?”奶奶病了,變得孩子般纏人,每次打電話總是這樣問我。其實她早已忘記自己的生日上個月已經過了,家里沒事我們是不會回去的。且不說相隔一千多里路,光是工作、孩子的事情都已經讓我分身無術,哪兒有時間回去。
近幾年和奶奶通電話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電話里我聽不清她說的話,只能從叔嬸口中得知她的近況。身患老年癡呆的她記不得很多事,認不清很多人,說不清很多話,唯獨清楚記得我和姑姑不在她身邊陪伴。
以前奶奶對我說:“算卦的說我去世的時候身邊沒有女子,自己到井邊打水的時候不小心栽倒后起不來了。”我責怪她胡說,她卻笑呵呵的說:“人家說的對著呢,身邊沒有女子就是事實呀,我就你和你姑一個女兒一個孫女,本想把你們都嫁得離我近點,卻沒想到你們工作的地方一個比一個遠,你姑姑好點一個月還能看我一次,而你一年看我一次都是奢望??!”說著慈愛地看了我一眼,我被駁的無言以對,內心早已愧疚萬分。
前段時間我回家,剛走就聽說奶奶丟了,叔嬸托親戚朋友到處找,終于在離家八九里遠的山里找到了。叔叔看她蓬頭薄衣的甚是心疼,責怪道:“您老想去哪兒說一聲嘛,我抽空載您去呀?一旦有個啥事,我們今輩子都不得安生。”奶奶像受了訓的孩子小聲為自己開脫:“你們不是都忙嘛,我就是聽說云云要走,想去送一送,誰知道就走得找不著道了。”
事實就是這樣,我休假在家陪著她,給她講我工作和生活的瑣事,她很喜歡聽,喜歡我在她身邊這樣煩她、逗她。突然要走,她斷然是舍不得的,但又知道留不住,就想在我走之前多看一眼,多說兩句話,這種事情她不糊涂,她明白我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來看她。我在電話這頭哽咽著聽她語無倫次地說:“我追你就沒追上,都翻過秦嶺了,實在走不動了就在路邊石頭坐著歇了一會兒……”
這樣走丟的事件不止一次了,都是在我或姑姑離家后發(fā)生的。每次臨走時總會編一些理由告訴她我忙,有時間回來看她。其實我們自己也不知道這“有時間”到底是什么時間,她仍舊熱切地問:“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幾次三番我就沒了耐心,索性就嚷嚷幾句,她便不再言語了。隔幾天,她又打電話催問同樣的問題,只是那語調怯怯地沒有了底氣,像個不甘心的孩子。我心一軟,告訴她等她生日了就回去,她便一時間欣喜地說不出話來。所以她就記住了過生日我們就會回去!
年輕時的奶奶勤勞能干,縫補洗涮不在話下,屋內屋外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一塵不染,每天放學回家一桌可口的飯菜早已備好。而今奶奶吃飯的時候會流口水,連走路都要人攙扶的,但她還是倔強的要下廚房插手干活。我們小時候身上的失落、孤獨、恐懼,原原本本的附著在了她的身上,她忘記自己已經老了。但是這一次奶奶真的錯了,此刻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兒孫的理解和陪伴,她的心思我們都知道!(煉鋼廠 陶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