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干旱著稱的陜北,在清明這幾天也是要下點(diǎn)雨的。這場清明雨甚是難得,把山前山后,田野山林淋了個遍,這一場清明雨喚醒了萬物,踱步的雞叫得更響了,狗沖出了紅沙石箍成的窩,羊兒成群結(jié)隊(duì)地在山坡上尋覓稚嫩的草芽兒,人們忙著牽著驢、牛,套上犁鏵,在山坡溝洼里來回耕耘起來。陜北人最愛這場清明雨了,有了這場清明雨,土地頓時有了生機(jī),這時播下種子,秋來就能收獲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span>
清明雨從來不會失約。人們都在期盼趁著好時光,老天爺給點(diǎn)雨,把粟稷的種子播下時,清明雨來了。夜半時分,窗外就“悉悉索索”地下起了雨,不一會兒就聽到房檐上的雨水匯成一股線流,“噼里啪啦”地打在門前的青石臺上。清晨醒來推開窗,一股泥土的芬芳撲面而來,總喜歡在院子里踱步的大公雞這會兒卷著身子,躲在南屋的屋檐下,大黃狗也是鉆進(jìn)屋里不肯出來了。遠(yuǎn)處的山峁圪梁上,此時也被蒙蒙的清明雨籠罩了,影影綽綽倒也不失偉岸。披著薄棉衣的父親推開門,望著清明雨淅淅瀝瀝的,高興地說:“哎呀,這雨下的好啊,過兩天剛好能種些黃豆了。”父親對著清明雨可喜愛的緊。
清明雨是伴隨相思的。清明雨可以滋潤萬物,讓陜北大地勃勃生機(jī),卻不能停留行色匆匆的路人。行人趕個早,任憑斜風(fēng)細(xì)雨,提上籃子,裝些祭祀品,跑到墳頭給先人們磕個頭,多是期望先祖庇佑,回頭對身后的孩子講著先祖?zhèn)兊墓适。父親也是行人中的一員,他低著頭,在雨中急匆匆的向山坡上走去,花白的短發(fā)被雨浸濕了,淡灰色的外衣也被雨浸成了深色,我撐著傘跟在父親的后面,勉強(qiáng)能跟上他的腳步。在雨中,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在布滿小水坑的黃土路上留下兩排腳印,雨不停,腳步也不曾停。樹林中偶爾傳來幾聲低鳴,仿佛訴說著清明雨中潛藏的那份思念。
清明雨是充滿希望的。“春雨貴如油”這話對于陜北這塊土地上來說,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一個冬季,西北風(fēng)蕭蕭,把黃土地的“皮膚”吹得皸裂了,確實(shí)需要雨水的滋潤,清明雨便順時而來,把土地澆個遍。雨后幾天里,可算忙活了陜北人,趁著這好雨,急忙開始春耕播種,一年有沒有好的收成,全憑這幾天在土地里播下希望的種子。父親和母親都是老實(shí)的莊稼人,春耕秋收,與黃土地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自然要趕個清明雨的趟兒,天還漆黑一片時,便牽著毛驢趕到了地里,把早就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姆柿、種子放好。當(dāng)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時,父親就開始揮動手里的鞭子,趕著毛驢犁地了,母親在后面斜背著抓肥兜,一步一撮地撒下肥料和種子。清明雨后這一陣子的忙碌,只為秋來之時,能收獲一袋袋糧食,能裝滿架洞,能裝滿倉窯。
清明雨總帶來的幸福。清明雨來的及時,是老天對黃土高坡的眷顧,犁地耕種,煥發(fā)生機(jī),是最幸福的訴說。在最美的季節(jié)里,清明雨一滴一滴灑入土地,澆灌得桃、李、梨樹的枝頭開始綻放紅、白的花朵,一簇挨著一簇,絕對是把春的美集中在了這里。雨后兩三天的光景,陜北完全是一位畫家筆下的“春耕圖”,父親和母親在地里勞作時,我本想要幫著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父親對著我揮揮手說:“一邊耍去,別在這里給我搗亂,你們弄不好,我還得再弄一次。”于是我成了旁觀者。閑來無事,我便爬上柳樹,折根嫩柳枝,將皮擰利了,兩頭割整齊,一頭兒揪點(diǎn)綠皮,做成了可以吹響的哨子,放在嘴里“嗚嗚”地吹響著,如同清明雨對黃土地的述說。
清明雨,每一年都有無數(shù)人在期盼,來時悄悄的,溫柔地灑遍高坡的每一寸黃土肌膚。彌足珍貴的她完成了使命后,悄悄的離去,對萬物的恩澤在最美的季節(jié),一直到又一年的清明,她再邁著步子輕輕走來。(煉鋼廠 薛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