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假期,再上金光禪寺。
入得山門,舊時山間小道已是雜草叢生(因旅游開發(fā),小道已廢棄多年),高及人腰,路面碎石雜陳,小道一旁更有雨水沖刷而形成之溝壑,然經(jīng)年踩踏之痕,仍清晰可辨,憑記憶,順道而上,倒也不至有迷路風險,于是一氣呵成,抵達山巔。
相傳此寺開建于清,場面恢弘,屋宇廣袤,本欲建成屋舍百間,奈有半間終不能成,故又名九十九間半,延至上世紀初年,香火已至鼎盛,大有佛法普佑之勢,奈何因國運蹉跎,終于四十年代毀于倭寇之一炬,至今思量,痛心不已。
年少時,曾游于此,滿眼斷崖殘壁,清晰之石刻圖騰,雋永之楷體小字,無不彰顯其曾經(jīng)的肅穆恢弘。文革后,有村民發(fā)于尋神靈庇佑之心,不斷運石回村,或鋪路,或置于堂前屋后,一時間,大小碑石漸被移走,然亦有虔誠者就地篤信,取幾塊斷壁,略做圍堵,上蓋幾片破瓦,下鋪一方紅布,中供一尊佛像,初一十五齋戒上香,此乃劫后重建前金光禪寺之胚胎??芍^僅存一脈。
后至社會開化,各地佛事昌隆,有弘佛者決意重修金光禪寺,奈何財力受限,只做簡修,蓋正殿三間,廂房各二,然得益于民風淳淳,民心樸樸,倒是信佛者眾。每逢朝圣日,山下各路香客絡繹不絕,集結(jié)于此,一時間鐘磬之聲不絕于耳,梵音悠揚繞梁三日,好一派佛家盛世。彼時,吾較清閑,亦常前往,焚一注平安香,磕幾個許愿頭,捐幾枚金銀幣,思幾分是與非,倒也享得心坦體安,風動帆寧。
經(jīng)濟大潮,圈地造景,成就了眼前這杏黃院墻,青灰殿脊。徐步進入廟門,入得后殿(因吾從偏門進殿),便見一大幅佛像,乃觀音送子,門右側(cè),放一桌椅,上端坐一女僧,青絲不在,面潤眉慈,雙耳垂碩,二目微含,手敲鼓盂,口中念念有詞,見吾,忙邀入座,卻原來是同鄉(xiāng)入寺多年蔣氏,言及這多年之變遷,感慨吾曾經(jīng)虔誠,卻也經(jīng)年不往。吾言世風不古,生活維艱,當極力勤奮,方不至有暇;她道晨鐘暮鼓,早晚誦讀,持素食戒念,至體健清明。當問及香眾多寡,答曰圍山造景,圈收門票,加之生活攘攘,日漸客稀,偶有一兩祈福贖罪之客,出手倒也大方,故香火卻也生生不息,入座間,亦見幾客或一百或五十或二十,小捐小助,但皆有其索要之嫌,不免讓吾心生五味雜陳。
出后殿,便是大雄寶殿,釋迦摩尼正襟危坐,十大金剛分立兩廂,甚是威嚴,旁邊仍放一套桌椅,老和尚如前,敲鼓化募。大殿兩廂,供奉著超度者排位,再向前,進入前殿,諸神大士,或猙獰,或和善,二旁照例是廣種福田,吾無心觀看,便出得殿堂來到前院。
前院兩側(cè),一溜排開十家店鋪,經(jīng)營香燭等拜祭物件,見有來客,便蜂擁迎上,兜售“晚香一柱抵三年”等勸香語,有受勸者便慷慨獻金,三二百,或幾十不等,鮮見還價者,大有還價則有心不誠之恐,而商戶們則個個會見縫下刀,游刃有余,完全摒棄了“低頭三尺有神靈”之古訓,儼然他們便是佛使,而對于不聽勸誡者,他們雖不會說出什么難聽之言,但眼光流露出那鄙夷之劍,會一路跟蹤你進入大殿,直至沒了蹤跡。
吾不知禪寺之前身是否秉持同樣之理念,隱約感覺今天有芒在背,說不清,道不明,亦或是吾吝財了?亦或是眾生皆生活不易?嗚呼,阿彌陀佛!下山,回家。(工程管理部 唐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