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有風起,吹過山河期期漫漫,傾慕擁有,釋懷失去,春風迎面拂袖,少年倍感歡喜,與往昔揮手告別。你一句江南好,我便到了真江南,丟下了故鄉(xiāng)的河邊柳、佛手花,少年郎的肩頭挑著清風明月,少有糾纏之緣。驚蟄,云霄上雷公作響,護佑人間春神,讓春風給少年送去楊柳依依,草深了,樹亮了,風濃了。
二月驚蟄抱蠶子,三月春來萬物生。整年的孕育在春風里破卵,等到桑樹新葉成蔭,它們就慢慢的用黑色身體鉆出來,迎接春的降臨。少年時候,我每年都要去店里買上一張紙的蠶卵,用紙巾屑包好,放在紙盒里,在課堂、家里或者路上,都要盯著看,期待著見證孵化,沒兩天便從期望到了失望,說不定買了假蠶卵?
那些年春天最快活的事就是母親的“咆哮”,叫我快些把那些黑蟲子換個大盒子,原來昨夜孵出來便爬的到處都是了。張目對日的勇氣是我沒有的,但和黑蟲子對眼卻很擅長,將臉湊到紙盒邊,大氣不敢喘,生怕吹起來針尖大的寶寶被風兒帶走,再放上兩片桑葉便帶著出門了。我們爬上山巒,驚醒寂靜沉睡的竹林,我們穿過溪流,揮手帶走岸邊的浮萍,風止了,云散了,野花爭相向我們跑來,百鳥齊鳴,好不熱鬧。
瘋夠了,跑累了,躺在山坡的草地上,對著蒲公英綻放的黃花自言自語,你是一個自由的花,我知道你終將去到遙遠的地方,因為你有一顆漂泊的心。但是苦菜會留在這里,丟下蒲公英便往苦菜跑去,野菜是仲春的饋贈,匯聚田地的靈氣,吸收春風的精華,仿佛從天而降,天生帶著苦楚訴說不盡。邀一夜春雨,攜一袖春風,與苦菜互訴衷腸,大抵是昨日又被父親抽了皮條,說完就能采下來,攢上兩把回家涼拌。
春意綿綿,躺下就見周公在前,喚我走出家門,在暗示,在謀劃,在鼓勵,在慫恿。村口的柳樹近在眼前,樹干上的名字還沒有抹掉,土地在沒有沉睡,梨花開了,白蒙蒙的霧氣般連成一片,桃花開了,害羞的點綴著我的夢,梅花落了,小小的青梅掛在枝頭。癡癡的站在梅花樹前,詫異的看著它盛放的驚艷和碎落一地的平淡,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看到蒲公英飛走,飄然跟上,柳樹在呼喚、在揮手,可我對它熟視無睹,義無反顧的跟著蒲公英奔向了遠方,那里是無盡的深淵和黑暗,直到消失在它們的視線,留下手足無措的柳樹和故鄉(xiāng)。蒲公英在哪里發(fā)芽,我沒有答案,因為黑暗也讓我迷失了方向。
歲月長河流淌,滄海桑田,許多的夢都來不及發(fā)現(xiàn),當少年的年華逝去,驀然回首,蒲公英在村口未曾遠去。只有蠶卵變成了飛蛾,苦菜上了飯桌,春風將我喚醒,春風里,我將腳步放慢,指尖有風流動,春意隨風起,風止春不息。(燒結廠 馬亞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