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特殊的新年。
由于疫情原因,少了吵吵鬧鬧的親戚來往,也少了外面的鞭炮聲響,多少帶著些冷清的意味。
因著家中人并不多,做年夜飯的時候便也不甚講究,只是簡簡單單做了六菜一湯,外加一份餃子,一家六口人吃起來倒也綽綽有余。
偏兒子上了飯桌,看著雞鴨魚肉樣樣俱全的年夜飯,卻大感失望,頗喪氣地道:“年夜飯就這呀?”隨即下了筷子,不太高興地戳了戳眼前的鱸魚,小小品了一口。
我忍不住低頭看看眼前的四樣菜:燉肘子,辣子雞,紅燒鯉魚和香辣鴨是硬菜,另有一個松花蛋和一個調(diào)好的粉絲雞蛋皮,作為年夜飯,這個規(guī)格哪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看我對他的挑剔頗有不滿,兒子指著桌子上的菜頭頭是道地盤點起來:“這個辣子雞,周一吃過;燉肘子上周奶奶也做了,清蒸鱸魚和香辣鴨剛放假也做過,唯一一個新鮮菜色就是松花蛋……”
聽了他的話,我一時失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是啊,現(xiàn)在孩子的生活水平上來了,對年夜飯的期待和我們以前大有不同。而我在日復一日重復做飯的過程中,竟然也忽略了這些我年少時候可望而不可得的菜品,在如今孩子的眼中,不過是家常飯菜罷了。
吃過年夜飯,孩子跑會屋里打游戲去了,老人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春晚,我本想著會忙碌萬分的除夕夜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什么家務活可以讓我做——十幾個碗盤連帶鍋都在洗碗機里接受清潔,掃地機器人已經(jīng)把地拖了個干凈,就連衣服都早已在烘干機里干透,不必再麻煩往陽臺上晾曬。
百無聊賴之中,我忍不住走回房間想要擦擦書柜,卻恰巧翻出讀書時候的幾冊課本。泛黃的課本上歪歪扭扭地簽著自己的名字,讓我忍不住失笑,自己也曾有過那樣童稚青春的時候。
正翻頁,不經(jīng)意卻掉出幾張細小的紙片。我蹲下身去撿,竟然是幾張發(fā)了黃的糧票。有的寫著貳市斤,有的寫著伍市斤,顯見是有些年歲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誰夾在了這些書頁里。而我的思緒,也就這樣突然之間飄回了那個我尚還青蔥的年代。
用糧票吃飯的日子,我是沒有經(jīng)歷太多的,只算得上有些體會罷了。唯一記得用糧票的時候,常常盼著吃點白面,到了夏天,則渴望西瓜,只是這都算是奢侈的事情。等到上了中學,已經(jīng)是90年代初,又吃上了供應糧。那個時候,每個月學校的定例是給32斤,如今想來這個數(shù)字實在大得很。
若是問問今天的初中生,哪個會說自己能每月吃夠30多斤的糧食?一天要吃一斤主食,想想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蛇@終歸是因為今天的孩子能吃的東西五花八門,哪會把那些糧食看得那么重?
上初中的時候,這32斤口糧之下,餓肚子仍舊是常態(tài)。每周去上學之前,家里都要給我?guī)资畨K錢,讓我有錢在學校買菜票,才能吃上新鮮的蔬菜。而自己拿著那個錢,常常舍不得用光,害怕回家的時候手里一窮二白。
除了吃,用度上和如今的孩子更是無法相比。一個書包,從小學到高中,因為母親的節(jié)儉幾乎從沒有更換過;一張幾毛錢的本子紙,要用鉛筆做算術(shù),擦掉后能用許多次。
至于到了過年的時候,別說雞鴨魚肉齊聚一堂,家里若要做到兩個以上葷菜,家里的孩子都要在上桌前便挨著個去廚房嘗一遍,興奮的不得了。
大抵也是因為如此,印象中的除夕總是忙碌的,提前半個月母親就要開始準備年貨,提前幾天就要開始準備蔬菜、殺魚、調(diào)餡兒。到了除夕夜當天,那就更忙了。孩子齊上陣參與大掃除、貼對聯(lián)、寫福字、搟皮兒、包餃子、做菜、全家圍在一起討論春晚……即便看著春晚的時候,母親也總是忙忙碌碌從不停歇,如今吃完年夜飯,我竟陷入了無事可做的窘境了,實在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說來奇怪,那時候春晚的節(jié)目總是從老到小無人不愛,可如今除了老人,倒很少有人看春晚的節(jié)目了。
正想著過往歲月,兒子突然跑過來向我行了個漂亮的紳士禮,“新年快樂,媽媽!”隨即兒子手伸出來:“壓歲錢壓歲錢!”
我忍不住一下笑起來,歲月漫長,有的事情變了,有的事情卻始終如一,未曾改變。比如過年時候的壓歲錢,又比如家里熱鬧之中的細碎溫暖,隨物換星移、春秋幾度,都始終如一。
時代在向前,國家在發(fā)展。我們的物質(zhì)生活也隨著國家的不斷前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而國家諸多政策之中所包含的人民至上思想以及我們從中所感受到的個人的得到感和幸福感,卻是從未變過的。(煉鋼廠 楊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