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麥芽糖,并不是因為麥芽糖本身,而是恰逢過年又是外婆親手制作。小時候,當家家戶戶忙于籌備年貨時,外婆則忙于熬制麥芽糖以換取置辦年貨的費用。
記事起外婆就是個勤勞的小腳老太太,那時農家都窮,加之外公去世早,一大家子加起來七八口人的生活重擔都壓在了外婆的肩上,在農活閑暇之余,春天外婆背著籮筐挖野菜改善伙食,夏天外婆釀玉米醋,秋天挖藥材,冬天做豆豉、熬麥芽糖換錢或者糧食補貼家用。
每年剛進入臘月,外婆便會提前準備好要發(fā)麥芽的麥子,雖然窮,但是外婆在選料上卻絲毫不馬虎,生麥芽的麥子,熬糖的玉米都是粒粒飽滿。
生麥芽外婆簡直是手到擒拿,選好的麥子洗凈裝入竹制的篩子里,上面蓋上白色的包皮布,擱在廚房的角落等待發(fā)芽,期間每天定時給麥芽灑水,以保持麥芽的濕度。冬天氣溫低,外婆總是給鍋里放入溫水將裝有麥芽的竹篩放在上面。
等麥芽長到3寸左右時,外婆便開始下一步工序了。先是用石磨將玉米碾碎,再將玉米碎浸泡后蒸熟,然后將麥芽揉碎和蒸熟的玉米碎攪拌后裝入大盆中進行自然發(fā)酵。老家地處山區(qū),冬季極冷,為了發(fā)酵的均勻,外婆特意騰出一個土炕作為發(fā)酵專用炕,溫度不能過高也不能過低,為了更好的控制溫度,就連燒炕這種小事,外婆都要親自動手。
經過一天的發(fā)酵,一盆盆金黃的玉米釀被倒入過濾架中。隨著吱吱呀呀的節(jié)奏聲,淺黃色的原漿流入鍋,瞬間,淡淡的香氣溢滿廚房。原漿在用大火燒開后需改成中小火慢慢熬制,期間外婆需寸步不離的守著鍋臺,一邊添柴火,一邊攪拌,生怕一個不小心影響了糖的質量。每每這時,我便端個凳子靜靜的坐在外婆旁邊眼巴巴的看著鍋里的糖稀。糖稀隨著我的期盼一點點的變粘稠,最后外婆用勺子盛起再倒下能連成一道線時,就可以出鍋了。
出鍋的糖還需經過反復捶打,隨后用棍子串起,兩人各自拉著一頭拉長,重合再拉長,琥珀色的糖塊在一搭一拉下慢慢地變成了褐色,勁道十足。外婆用刀切下一塊塞入我的嘴里,瞬間香甜爆棚。
外婆用一張張麻紙撒上炒好的面粉,將糖塊包裹好,整齊的放入筐中,準備讓舅舅趕集市售賣,留一兩塊給我和表哥表姐們解饞。雖然如此,每次我們幾個小淘氣還是忍不住要偷窺拿去售賣的那部分糖塊,被外婆逮住難免一頓挨打,仍然屢教不改,害的外婆總是和我們躲貓貓,悄悄轉移糖塊的位置。
年關接近時,外婆拿出留下的糖塊,放入鍋中,糖塊遇熱慢慢的化成糖稀,這時外婆拿出提前炒好的米花、核桃碎、花生碎放入糖稀里,進行攪拌,均勻后盛出放入四方形的盒子壓實、冷卻,最后取出切成薄片,這個就是正月里我們的專屬。
現在外婆已離開我們20年了,每年過年我都會想起那段陪著外婆制糖的歲月,仿佛也聞到了甜甜的麥芽糖香。想想現在的孩子們,各式的零食,麥芽糖經過改良后也更加美味,但外婆的麥芽糖對于外婆來說卻是一家的生計,對我來說有著不一樣的快樂記憶。(動力能源中心 韓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