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深處有棵銀杏樹,風一拂,便是滿地的金黃。
我家門前有一棵銀杏樹。不知曾幾何起,這棵銀杏樹就已經(jīng)扎根在了我的心中,它好似從我呱呱落地時就一直伴隨著我,兒時便是和它一起長大。不過它早已上了年紀,這是從我兒時便知道的,在我七八歲時,它便已經(jīng)有將近二尺寬了。我喜歡這棵銀杏,喜歡她的嫻靜與堅韌,熱烈與厚重。
她有春的嫻靜,會吐出嫩綠的芽,點綴在單凋的枝上。當春雨滋潤了大地,我會挎著個小竹籃,走過侵占著土地的雜草,來到樹下。銀杏樹很高,沐浴在春雨中,只覺得她像一個守衛(wèi)家門的盡責的園丁。我雙手夠不到她的枝葉,小心翼翼地爬上樹干,任由灰塵沾滿褲袖,卻最終力不能及,滑了下來。我只好苦惱地用了最笨的法子,抱住樹干,使勁地搖。嫩芽紛紛落下,我興奮至極,忙不及地拾起,一個、兩個……小小的芽,經(jīng)了春雨的洗浴,顯得更加嬌艷,我小心地捧在手心,只覺得永遠看不夠。
她有夏的熱烈,會和疾風纏綿,享受著蟬聲陣陣。燥熱的空中氤氳著雪糕的香甜,伴著聒噪的蟬鳴聲,使得我坐立不安,心生煩躁。我隨手抽取一本書,來到銀杏樹下。蝴蝶似的聚攏組成一朵綠色的蘑菇,遮擋耀眼的白光,興許是有幾束光太過活潑,鉆到樹葉的罅隙中流落出碎碎斑駁。不知何時,我早已被書中的字眼所催眠而睡。微風悄悄地吹落一片銀杏葉,調(diào)皮似的溜走,而不偏不倚飄落于我的頭上。
她有秋的厚重,會披上金黃的流云,穿梭在一片層林盡染中。到了秋天,那是我每年都盼望的季節(jié),秋風瑟瑟,銀杏樹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羽翼。秋風一拂,落葉便洋洋灑灑落一整地,這時我們就要等到夜晚,等到月亮慢慢爬上天空,等到四周漆黑,朦朦朧朧的月光籠罩著銀杏樹時,那時的落葉是止不住的,傾灑的月光也是止不住的,讓人忍不住哼一段小曲兒,這時心里便會想:人間仙境,大抵如此。我們總是手拉手,一起在鋪滿銀杏樹葉的地方嬉戲,手捧落葉向上揚去,摻雜著月光,秋風和童年的氣息。瑟瑟秋風帶來涼爽,嬉笑聲帶來歡快,許是只有那時才能如此快活。
她有冬的堅韌,會堅定地屹立在寒風瑟瑟中,與冬翩翩舞起一曲超越時空的華爾茲。每當凌風攜著冬呼嘯而來,那是銀杏最艱辛的日子。我坐在陽臺的搖椅上,裏著厚厚的棉衣,看著窗外滿目蒼涼。銀杏樹的葉子被刮光了,只剩了一副干枯的軀殼迎著冬的凜烈,不復往日榮光。有幾次,我看到她被搖得折斷了枝,幾乎堅持不住,晃在風中要倒下。我看著銀杏樹,看著她的頑強,她的堅守,忽地明白了什么。是啊,這是告別。告別春秋的風,告別崢嶸歲月,告別往昔的懵懂、脆弱,只留下一個孤單而堅強的自己,毅然走向茫茫冬日,迎接下一年的絢爛綻放。
一幕幕又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是如此遙遠且接近,一切都像是在昨天,但又時隔多年,我想,可能我永遠都會沉浸在銀杏樹葉中,永遠欽佩于它的精神。
時間可以消磨一切東西,但消磨不了銀杏給我留下的印記。因為,在我的記憶深處有片銀杏葉,微風一撫,便是整個青春。(計量檢驗中心 程謹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