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覺得,冬是沉悶的季節(jié),在我看來不盡如此。林寒澗肅,寒蟬凄切。別看那陜北的枝丫都干了,人們忙碌起來、鬧騰起來的時候,哪還有什么寒冷。
如果有人和你說,冬季是一件悲傷的事,那他一定是上世紀來的,F(xiàn)在的冬天,早已沒有了熬不熬這一說,總盼著能多下幾場雪,就是再快活不過的事了。城里的小孩兒打幾場雪仗,打得渾身濕淋淋的,還咯咯地笑著,大人見了也不罵,反而是拿出手機拍下這滑稽模樣。
走在大道上,仿佛一切都變了。平日里再愛美的姑娘也換上了厚厚的襖子,清晨街上的人變少了,年輕人們捧著熱咖啡,或是熱牛奶,依舊步履匆匆。只有工廠冷冰冰的起重機,舉著天上一朵朵的云,扛著冬天,一絲不掛。
我的家鄉(xiāng)在陜北,這個地方,在冬季顯得格外興奮,亦或者格外落寞,大多都是南方人。興奮無非是沒見過雪罷了,每年總有操著廣東腔的人在初雪日,戴著圍巾和毛線帽,滿大街地跑,激動得像個孩子。
若是在冬天看見落寞的南方人,大概率是因為鄉(xiāng)愁。認識一個在北方生活了五年的朋友,他來自南方的水鄉(xiāng)小鎮(zhèn)。初來陜北的一兩年,也和大街上的小姑娘一般,每到立冬,就像過年一般,一定要詫異一番北方的大雪,一定要拍下這雪景發(fā)給南方的親友觀賞。后來,他也開始懷念起家鄉(xiāng)冬天的濕潤了。那天,坐在我對面,飲著白酒,眼泛淚光地跟我說,他的家鄉(xiāng)冬天是不下雪的,但是有雨,時常有雨。他說冬天的雨是難得的,一下就是一天,冬天的時候冷慣了,下一下雨,可以沖走心頭的煩惱。北方的冬天全是雪,干巴巴的雪,一片片的雪,心里頭的憂愁也像這雪一般堆積了,趕也趕不走。我知道,他是想家了。冬天冷,冷的時候越發(fā)容易思鄉(xiāng)。我拍拍他,給他斟滿酒。
這城市越來越大,人群越來越熙熙攘攘,城市像一個大鍋爐,形形色色的人瘋了一般往里跳,火燒得真旺啊,燒得冬天都不寒冷了。我一人立足在這大道上,身邊的男男女女摩肩接踵,一個個挨著我走過、或是跑過。物理上說溫度越低,運動越慢,這顯然不適用于人群,忙忙碌碌的人群。
每年的冬季都差不多,但又不一樣。雪還是一樣的下,風還是一樣的刮,人群還是一樣的匆匆忙忙、偶爾停下來拍一拍天上的云,或是想一想遠方的人,然后繼續(xù)趕路。而我,依舊是那個在大道上緩緩散步的人,那個給憂傷的朋友斟上一杯濁酒的人,在初冬之日寫下寥寥數(shù)語,微笑著看著路過的每張面孔,并給他們點頭致意的人。
這城市的火爐燒啊燒,人們的手腳忙啊忙,讓初冬的北風刮啊刮。(計量檢驗中心 康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