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載著人的摩托車一輛輛從我的身邊駛過,老家的人們正往家趕去,準備結束一天的勞動。我不時地聽到從他們口中悠揚而出的小曲,那是一種我耳熟能詳?shù)那{,老家的人們在勞動時,在覺得快樂時都會哼起這種小調,它沒有歌詞,只是一段簡單的旋律,卻陪伴我們走過了很遠的歲月。
陜西有信天游,有秦腔,還有許多像老家人喜歡哼唱的這種小調,它們沒有名字,沒有曲譜,沒有歌詞,只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哼唱,它們以內(nèi)心的情感為曲調,以生活為歌詞,表達著農(nóng)人的喜怒哀樂。這些小調往往十分質樸,像是從泥土里衍生出來的樹,在每一個歷經(jīng)生活的風吹雨打的人的心上開枝散葉。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聽這種小調是和爺爺與父親在地里干活時,爺爺哼唱的。爺爺是個性格爽利、胸懷豁達的人,他雖然一輩子沒有過過好日子,但臉上總是笑意盈盈,從不抱怨生活的辛苦,也不抱怨命運的不公。因為心里是甜的,所以他哼唱的小調也是悠揚婉轉且十分動聽的,讓人聽了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那時,我們頂著大太陽在地里勞動,因為我年紀比較小,干不了多少活,幫他們拔了一會兒草后,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天空飛起的蝴蝶,小溪里游動的魚兒上。當我玩累了就重新回到爺爺和父親身邊,這時就聽到爺爺哼起的那支小調。小調是歡快的,如小鳥追逐著白云,如流水刷洗著石頭,如蝴蝶立在菜花上,雖然沒有歌詞,音調也簡單,但我還是被吸引了。我愣愣地聽著爺爺哼唱,父親也安靜地聽著父親哼唱。廣袤的天地之間,仿佛就剩下我們爺仨,而爺爺就是矗立在天與地之間的大山,那支小調是纏繞在半山的流云。我聽著,聽著,不覺地愛上了那支小調。
后來我發(fā)現(xiàn),不僅是爺爺愛唱,我們村里許多老人、中年人也喜歡哼。在夏天的夜晚,大家常常因為家中悶熱,而聚到村口,沒有遮擋的路口乘涼,一些老人就教孩子們哼起小調來,我曾經(jīng)問起他們這支小調的由來,不過就連村里頭年紀最大的老爺爺也不知道這支小調從哪里來,只是一代人哼唱給一代人便流傳了下來。奇怪的是,我始終沒有學會這支小調,只有聽到別人哼起時,才能跟著哼。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離開了那片土地,改變了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所以接不上地氣,就總也想不起調子來。
家鄉(xiāng)的小調哼唱在我的心上,雖然我時常想不起它的旋律,但它卻無比深刻的印刻在我的心里。歲月如歌,生活如歌,鄉(xiāng)村如歌。
我的家鄉(xiāng),我愛的小調,此時又是誰把它哼唱呢?我望著遠歸的人群,聽著摩托車“突突”地聲響,艱難地從中辨別它的聲音,而它越發(fā)的遠了。(動力能源中心 杜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