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又開始疊紙錢了,紙錢是疊給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姥姥,留作清明節(jié)時祭奠。姥姥的墳頭在離老家不遠的山上,母親每天傍晚總會往山頭那邊看看,已經(jīng)成為一種習慣。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慢慢地習慣了沒有姥姥在耳邊提醒我們多吃菜的聲音,習慣了沒有姥姥叮囑我們多穿衣服的聲音,習慣了沒有姥姥叮囑我們晚上要早點睡別傷了身體的聲音,但想起姥姥,心里還是空落落的,像是受傷的傷口吹到了風,疼到心里。
距離姥姥離開我們已經(jīng)有十余年了,但姥姥的身影還是那么清晰。她個頭小,滿頭白發(fā),一笑眼睛就瞇到了一起,十分慈祥,對待我們這些孫子輩也特別地好。姥姥家是我們的大本營,無論是周末還是寒暑假,我們都喜歡到姥姥家里去。姥姥會把她舍不得吃的蛋糕、水果、糖果留給我們,即便是家里母雞下了幾個雞蛋,她也要留著給我們吃。在幾個孩子中姥姥最疼我,姥姥家與我們家相距不遠,家里燒肉了,或者是有好吃的,姥姥都要把我喊去吃,還悄悄地對說不要讓我的表哥表姐們知道。因為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姥姥總是格外偏愛一些。
姥姥還能下地干活的時候,會把地里種的青菜、收到的谷物、老母雞下的雞蛋等農(nóng)產(chǎn)品拿到集市上去賣,賣來的錢不是給我們買好吃的,就是給我們買衣服。姥姥自己省吃儉用,衣服上打滿了補丁還是不舍得扔,但每年都要省下前來給我們幾個孩子添置一件新衣裳,或是棉衣棉褲,或是一身短袖短褲,或是一雙球鞋、棉鞋,即便她的子女對她說錢要留著自己花,給自己買些好吃的,但姥姥總說孩子們要吃好穿好,長身體呢,也要面兒。
后來,生活條件逐漸變好了,姥姥的四個子女都會每月給她一些生活費,給她買衣服,給她買營養(yǎng)品,但是他們給姥姥的錢姥姥從來不舍得花,買的新衣服都收在柜子里頭,身上穿得依然是打了補丁的舊衣服,營養(yǎng)品自己也從來不吃,哪家孩子去看她了,就硬塞過來,如果不要姥姥就生氣,是真得生氣,沒辦法前去探看的孩子只能把東西拿上。
姥姥不喜歡給任何人添麻煩,即便年邁時行走已經(jīng)不方便,也是努力扶著小板凳移動,后來姥姥實在是太過年邁,母親就把姥姥接到身邊來照顧,這也是我與姥姥相處最多的時光。那時姥姥已經(jīng)有些糊涂了,常常叫錯別人的名字,卻始終認得我,知道我小時候淘氣,還給我說過許多我早已忘記的事情。
十余年的光陰就這么溜走了,姥姥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卻始終沒變過。借助這清明,我又把姥姥仔細回想,心里是風吹到傷口一樣鈍鈍的痛。我們長大了,能照顧她了,如果她還在有多好。愿那紙錢化作滿天相思淚,流到姥姥的墳頭,滋潤那棵我們親手植下的松樹,讓它的樹冠再長大一些,代替我們給姥姥遮擋風雨。(計量檢驗中心 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