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輔導孩子作業(yè)的時候,再一次讀到唐朝詩人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眼前又浮現出母親在煤油燈下熬夜為全家做布鞋的情景,內心不禁思緒萬千,淚水已經濕潤了眼眶。
小時候,由于家境貧窮,為了節(jié)省開支,母親每年都會為全家手工制作布鞋。做布鞋,其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打殼子、粘鞋樣、納鞋底、做鞋面、上鞋子等等,工序繁多,需要耗費很多精力,既是一個體力勞動,又是一個技術勞動。那時,誰做的鞋好,在農村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會得到大家的羨慕和尊敬。
每到農閑時節(jié),選擇一個晴朗的天氣,母親便開始打殼子,殼子分為棕殼子和布殼子兩種,棕殼子是用來做鞋底的,布殼子是用來做鞋幫的。首先,母親將積攢的、清洗干凈的碎布塊拿出來,兩面刷滿漿糊,一塊一塊展開,平鋪在木板上,拼接成一塊大布,粘兩到三層,然后放在太陽下晾曬,曬干變硬實,從木板上取下來,就制成了布殼子。漿糊通常使用秦巴山區(qū)的特產——魔芋,將魔芋放在火塘子里燒熟,剝去表皮,用杵子搗爛、搗碎、搗絨,邊搗邊加水,精心制作而成。棕殼子與布殼子除使用原材料不同外,制作方法與布殼子相同,棕殼子采用棕櫚樹上剝下來的棕而已。
接下來,開始制作鞋樣。在棕殼子上放上從做鞋能手那里討來的鞋樣(一般是用紙做的),用剪刀照著鞋樣大小剪下來,周邊用白顏色的布條包裹起來,再把碎布一層層鋪平、粘起來,用剪刀修剪成鞋樣,達到一定的厚度,最后在最外層粘一層白布就可以了。
納鞋底是一個勞力勞動。先搓線,就是將好幾股白線搓和在一起。這時,一個人不好弄,母親就會把我叫過去,幫她牽著線的一頭;有時沒人給她牽線,她就會把線的一頭掛在大門上的鎖上,另一頭放在腿上朝一個方向搓,不一會兒,一根粗壯而結實的線就好了。納鞋底需要選用大號縫衣針,只見母親一手拿鞋底,一手拿針,拿針的手上戴著頂針,時而用頂針用力將針頂過來頂過去,時而會用針在頭發(fā)上撥幾下,有時還會用牙齒往出來拔針。一個不小心,針就會扎在手上,母親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并沒有停下來歇息,依然繼續(xù)。還記得,小時候,我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寫作業(yè)、做功課,而母親則在旁邊默默納鞋底、做針線活,陪伴著我;有時,我寫完作業(yè)睡覺去了,母親仍然還在忙碌。母親的手由于長期做農活,操持家務,上面布滿了老繭,摸上去十分的粗糙。
做鞋幫可是一項技術勞動,需要剪裁得當,關系著鞋的外觀好看與否。鞋幫大多用燈芯絨做成,男的多用黑色的,女的多用紅色的。在布殼子一面粘上燈芯絨做面子,另一面粘上新布做里子,按著按鞋幫樣子剪下來,四周用縫紉機鎖邊,這也是唯一使用機械的地方。鞋幫兩邊安上松緊布,大約三四公分寬,一方面穿起來方便,另一方面也為了避免走路時,鞋掉下來了。
最后,就是上鞋了,也就是將鞋幫固定在鞋底上。上鞋看似簡單,實則需要技巧,這是體現一個人做鞋真正水平的時候了。有些人沒掌握好技巧,上出來的鞋不平順,蹺來蹺去,穿上去鉻腳。可我的母親總是把握得很到位,鞋穿上去很舒服,樣子看起來也很美觀。
我從出生、上學,一直穿著母親做的布鞋,直到工作以后,由于穿上布鞋,出門在外多有不便,穿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了,但是在家的時候,我還會穿著母親做的布鞋。
這些年,母親的白發(fā)又多了,身體也不如以前硬朗了,歲月的痕跡深深烙印在母親飽經滄桑的臉上、手上,但是母親時不時還會做布鞋,依舊操勞著、忙碌著,不愿停下來。雖然現在街面上什么樣子的鞋都可以買到,自己也有能力買得起了,但在我心里面,媽媽做的布鞋卻是我人生中穿的最合腳、最暖心的鞋子,它包含著一個偉大母親的心血和對子女、家人深深的愛。我很感謝我的父母,為了我的成長,無私的付出,可是現在我由于工作在外地,不能經常回家看望父母,想想內心很愧疚。如果“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那么子女將后悔莫及,趁著父母健在,放下手頭的繁忙,多回去陪陪他們吧。▌恿δ茉粗行 李軍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