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衣柜時,無意間翻出了壓在柜底的藍白格子的粗布單子,不由得拿起輕輕地捂在胸口,埋頭磨蹭,那綿軟舒適的感覺就如同小時候依偎在外婆的懷里,蹭著外婆的粗布外衣般,安然舒心。
這條粗布單子是外婆親手織的。那時候我還在上初中,外婆已快七十歲,她總怕趕不上我們這幾個孫子孫女結(jié)婚,便早早準備起來,每個人兩件,花色略有不同,都是毛藍和白色格子的,只是到我結(jié)婚時,由于種種原因,只剩這一條了。
自小喪母的外婆一生搬過4次家,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到和平,她的一生任勞任怨,撫育兒女,沒有停歇,如同她手上的紡車一樣循環(huán)輪轉(zhuǎn),直到生命的盡頭。
小時候,媽媽身體不好,年幼的我總是被媽媽送到外婆家,白天有表哥表姐帶著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魚倒還好些,可到了晚上總是哭鬧要媽媽,每每這時外婆總是像變戲法似的從柜子里拿出餅干、點心、罐頭來哄我。我坐在炕上吃著好吃的,外婆則在炕下面,不是忙著紡線,就是忙著織布,未曾停歇過。多少個夜晚都是伴隨著紡車“吱呦吱呦”的聲音進入夢鄉(xiāng)。
看著她一手拿著棉條另一手搖著紡車,一根細長均勻的棉線就像變魔法似的被外婆抽出來纏繞在紡車的錠桿上,錠桿上的棉線一點一點慢慢變多變大,最后凝結(jié)成一個碩大的線穗子,再被外婆取下,然后又開始新一輪的操作。在好奇心的驅(qū)使下,爬下炕、拽著外婆想要試試,外婆經(jīng)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便答應讓我試著搖紡車。高興之余,我鼓起勁,用足力氣,在外婆的指導下雙手握住搖把、搖了起來。奇怪的是,經(jīng)我紡出的線要么勁大了線打結(jié)扭到一塊了;要么就是沒給上勁線太松散了,在雙手酸痛時終于停了下來,戀戀不舍的將搖把交給了外婆。那時外婆常說:“新社會了,你媽媽我都不舍得讓學紡線,更不會讓你學習了,你以后是要好好讀書,考大學的,這活就不是你要干的,要是被你媽知道了,又該說你貪玩了”。
是!織布不僅僅辛苦、且具有技術性、靈巧性,看似簡單的動作,不得要領、耐不住性子是紡不出好線、織不出好布的。不得巧的人紡出的線松緊不等,織出的布更是疏密不一,接頭頻現(xiàn),外婆常說急性子的人根本織不出好布來。
那時,外婆白天下地干活,晚上不是紡線就是坐在織布機里織布,我也總是拉著外婆那被梭子磨得要出血的手指好奇的問,難道外婆不疼嗎?不累嗎?外婆總是說:“外婆不累,乖乖的跟著外婆,你媽媽身體好些了就來接你了,我要快點織完這單,到時你媽媽就可以給你裁剪新衣服了”。雖然那時的衣服、床單、被面都已換成細洋布、棉布、料子面料,我的衣服也均是媽媽買的漂亮樣式,但是當外婆織的粗布被染成大紅色,裁剪成大襟棉衣穿在身上時,還是不忘繞著村子轉(zhuǎn)上一圈,一番臭美、顯擺。
如今外婆離開我們已有十年了,這床單子自結(jié)婚到現(xiàn)在,跟著我走南闖北,但卻從未舍得使用過,它是外婆留給我唯一的念想,就如同外婆陪伴在我身邊一樣給我鼓勵、給我溫暖。(動力能源中心 韓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