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常問父親:“山那邊是什么呢?”
“是山!”父親告訴我。
“翻過那座山呢?”
“還是山!”
……
幾次追問后,答案始終不變,索然無味,我便不再問了。
老家甘肅靜寧,處于黃土高原的核心腹地,父輩們一生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著,很少有人知道山外的世界。上學時,老師曾說,靜寧是古代絲綢之路的重地所在,被譽為“隴口要沖”。這讓在我心中增添了幾分對家鄉(xiāng)的榮譽感。然而面對那些破舊的課桌板凳、四面白墻,面對簡陋的學校、貧瘠的生活,我并未能夠將家鄉(xiāng)與絲綢之路的輝煌產生直接關聯(lián),未能夠對那份家鄉(xiāng)的榮譽有更多感觸,眼里只有窗外的黃土戈壁、綿延大山相依相伴。
凌晨5點起床,公雞晨鳴代替著鬧鐘,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窗外,唯有一盞忽閃忽亮的手電指引著方向。母親拿著兩塊饃饃放進了我的書包,囑咐著我,不要挨餓,用心讀書。父親一路送我過了山溝后又默默返回。過了山溝,我與其他的同學結伴而行,那時旭日才漸漸升起,東方白云才能看清。一路同行的路上,有歡聲笑語,有勇氣自信,翻山越嶺幾公里的上學路,早已成為了兒時的家常便飯。
坐在學校操場里大聲讀書,成為了每日開學的第一課。那時的我們坐在操場地上,也沒有什么顧忌,同學們圍坐在一起大聲朗讀著那篇《在山的那邊》,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夠走出大山,看看山的那邊是什么景色,是無邊大海還是巍峨的高山。下課時間,成為最歡樂的時光,抓五子、老鷹捉小雞的游戲永不厭倦。那時操場的笑聲從來沒有停過,那時同學的精力似乎永遠用不完。在院里,拿著墨汁棒寫字畫畫也成為了一種學習和娛樂,大多數(shù)同學都在認真學習畫畫。總有那么一兩個同學開小差,每當老師叫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漲紅著臉,其他同學總是哄堂大笑。
初冬時節(jié),天凍身寒,沒有羽絨服和保暖褲,兩行鼻涕順流而下,但卻沒能阻擋上學的腳步。臉蛋凍得通紅,同學們都取笑著對方,但是看著母親被凍過的手,滿是凍瘡,不由得心疼,只能更加發(fā)奮讀書,努力學習。一到家,趕緊爬到暖和的炕上讀書學習,認真寫作業(yè),爭取在完成作業(yè)后還能幫爸媽干點農活。
出門放牧的時候,能夠坐看云卷云舒;大聲讀書時,能夠望見一方天空。這里不比城市孩子的悠閑與輕松,沒有電視機,沒有“小霸王”游戲機,這里有的更多是黃土高山,更多是雞鴨牛羊。面對日復一日未曾改變的自然風貌,有許多孩子都曾經(jīng)幻想過能夠像孫悟空一樣乘著筋斗云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曾幻想過像唐僧一樣能夠騎馬四處游覽。那時靜寧孩子們的周邊,除了同齡的孩子之外,陪伴他們最多的就是雞鴨牛羊、黃土高山,而放牛喂羊、打柴割草成為每日額外的“功課”。那是與城市孩子不同的親子時光,也是獨自與大山相處的時間。
在縣里讀初中時,便開始了住校生活。臨回校時,母親還是像往常一樣,會在書包里裝上油炸饃片,細心叮囑:“別挨餓了,用心讀書。”父親也會把我送到村口,然后還是一句話都不說,遠遠望著我的背影。住校的生活總是充滿新奇,同學們都為白面疙瘩湯而感到快樂,仿佛一碗湯就能夠驅散冬季的嚴寒。晚自習結束后,餓了便啃著母親做的饃饃,繼續(xù)挑燈讀書。
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的我,早已走出了大山,離開了家鄉(xiāng),來到城里工作。望著窗外遠方的山,依然會想起童年學習的時光,哪怕現(xiàn)在手機代替了娛樂、電腦代替了書本,但那時為了跳出“農”門在黑燈瞎火的環(huán)境下讀書的場景卻讓我終身難忘。過去的艱苦雖然已經(jīng)成為歷史,但是憶苦思甜,那些日子總會不時浮現(xiàn)在腦海里,品味著生活的苦與甜。
現(xiàn)在,我常常會望著窗外想山那邊是什么?在山的那邊,可能是挑戰(zhàn),可能是考驗,可能是未來。但是只要把握當下,以夢為馬,總能翻山越嶺,遇見人生最美的風光。(動力能源中心 王賀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