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老家百米之外,有一彎水蕩,蕩子里長著一大片蘆葦,春時蘆葦冒芽,河蕩邊浮著一層淺淺的綠,夏時蘆葦長得老高,綠得像團墨暈染了水邊。秋時,葉子褪去了綠意,染上金黃,蘆葦開花,抽出紫色的穗,秋再深一點,蘆花變白,隨風(fēng)而飛,如云似雪,連綿起伏,裝點著河蕩,也豐盈著我的記憶。
這方蘆葦蕩養(yǎng)育了一方人,在物質(zhì)貧乏的年代,蘆葦為村子里的人帶來了收入。蘆葦根可以入藥,蘆葦桿可以編席,老鄉(xiāng)就在蘆葦上動起了腦筋。秋來,蘆葦脆脆的桿子長得結(jié)實了,韌性十足,這時人們就帶上鐮刀到蘆葦蕩里去割蘆葦,一捆捆往家搬,再埋頭苦編。蘆席在那個年代是普通人家的日常用品,價格便宜、耐用,很受歡迎。我記得每年蘆花飛舞時,爺爺就推著板車,帶著一捆繩子和鐮刀到蘆葦蕩去,近處的蘆葦少,割得人多,很快就只剩下了一片片蘆葦茬,爺爺自己做了條小船到蘆葦深處,直到船幫吃了大部分的水,才載著大半船的蘆葦回到岸邊,把蘆葦搬到板車上后又返回蘆葦蕩深處繼續(xù)割。往返三四趟,直到板車被塞得滿滿當當,一捆捆蘆葦碼放有半人高,爺爺才推著車回家。
高高的蘆葦擋住了推車的人,爺爺一路吆喝,一路小心,到家的時候,我往往是先看到蘆葦才能看到蘆葦后頭白發(fā)蒼蒼的爺爺。割完了蘆葦,晾曬干,奶奶的任務(wù)就要開始了。奶奶手巧,編蘆席又快又密,許多人都是和她學(xué)的手藝。白天家務(wù)活、農(nóng)活忙,奶奶就在夜里編,因為不愿意浪費煤油,就在月亮底下編。爺爺在一邊把蘆葦桿劈成細條形狀,奶奶手指上下翻飛,就把這一根根細條編進了一根線里,很快就編出了一大片。月光灑在光滑的蘆席上,蘆席隱隱散發(fā)著光。奶奶手上的老繭變成了一寸寸延長的蘆席,在月光里靜靜地長大。
后來,生活變好了,蘆席成為過去式,人們再不用辛苦地去割蘆葦,編蘆席,但蘆葦蕩依然年年綠,年年白,年年蘆花飛舞,變成了村子里的一道美麗風(fēng)景,用它們不變的姿態(tài)提醒人們莫失莫忘。蘆花搖曳,白鷺低飛,那潔白的影子映入水面,仿佛蕩起了陣陣漣漪,美麗的村莊,美麗了我的夢。(計量檢驗中心 侯代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