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么老人坐在屋前曬太陽,一坐就是一整天,長大了才明白,大概是在回憶她想念的那些過往。家里有一張很舊很舊的沙發(fā)椅,一直被丟在角落里閑置著,可不知什么時候,卻成了奶奶的寶貝。家里房子緊挨著馬路邊,奶奶讓我們幫她把椅子放在了門前的屋檐底下,自己整天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馬路上車來人往,遇上熟人會打個招呼,閑聊幾句。
九十歲高齡的奶奶也是家里的“老頑童”,每天兒子一放學(xué)回家,奶孫兩人總是少不了要嬉戲打鬧一翻,畫面極為有趣。周圍鄰居每每見此情景,總要夸贊幾句,直夸奶奶是四世同堂、兒孫滿堂的有福之人,奶奶這個時候也總是一副喜不自勝的表情。想想也是這么個理,奶奶的確是有福氣的,能有兒孫承歡膝下,是值得驕傲的不是嗎?在一次出門遛彎時奶奶不小心摔傷了骨盆后,就再也站不起來了,由于年紀(jì)過大,傷口愈合很慢,整宿整宿的喊疼,慢慢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最后不能進(jìn)食了,沒過多久便去世了。從那以后,家里突然就少了一個人,那個整天坐在那張舊沙發(fā)椅上回憶過往的人永遠(yuǎn)離開了,下班回到家,再也沒有人在那個沙發(fā)椅上等我們了。
人往往總是在失去以后,才會想去珍惜。就像在奶奶離開后的時間里,我越來越覺得懷念,越發(fā)懷念她那副慈祥的面孔,她跟孩子打鬧的可愛模樣,還有她窩在沙發(fā)上打盹的樣子。記得以前常常下班回來見她窩在沙發(fā)上歪著頭打盹,即使是陰雨天也寧愿窩在那張舊沙發(fā)里,總責(zé)備她讓她進(jìn)屋去睡,怕她著涼。有一段時間里,奶奶突然神智有些模糊,不識人了,嘴里還整天念叨著:該回家了,待了這么久了,該回家了。
我們總笑話她是老糊涂了,明明這里就是她的家啊。直到奶奶離開以后我才漸漸明白,奶奶也是十八歲的時候才從娘家嫁到這里,幾十年過去了,大家都已經(jīng)忘記了原來她也是有自己的家的,她是多么渴望再回家里看看啊。想到這里,我竟開始覺得有些慚愧起來,那個整天念叨要回家的人,原來她是太孤單了,而工作的繁忙,家里的諸多瑣事,讓我們一天到晚都很忙忙到忽略了她的感受,很少花時間去陪她說話,仔細(xì)聆聽她念叨那些她口中的過往。
奶奶出殯的那天,天氣很好,陽光很暖,我仿佛又看到了她歪著腦袋窩在沙發(fā)椅里打盹的樣子,我知道,奶奶終于回到了她渴望了很久的那個家!(煉鋼廠 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