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屋腦畔后的長壕里,長著一排排樹,有白楊樹、柳樹、槐樹、杏樹,這些樹長粗一點的是柳樹,要兩個人才能合抱得過來,最細的槐樹也比碗口要粗一些。父親告訴我,這些樹都是爺爺年輕時栽下的,已有六七十年的光景了,到現(xiàn)在這些樹依然茁壯成長。
父親說以前家里的樹是財富,那時候家里的柜子、桌椅板凳以及門窗都是用自家的木頭做的。頭一年把木料砍好,用鐵絲箍住兩頭放在陰涼的地方陰干,第二年春暖花開了,就可以做各式各樣的家具了。二伯家和我家的門窗、櫥柜等,都是用爺爺當年栽下的樹的木料做成的,雖然說不如現(xiàn)在市面上賣的家具花式多,也沒有多少艷麗的色彩,但是經(jīng)久耐用,母親結(jié)婚時做的櫥柜,現(xiàn)在依舊擺在我家的廚房里,多少年來,母親一直舍不得扔。
那時候,誰家的樹多了,就意味著家的日子要比別人過得強。爺爺當過村支書,眼光要稍遠一些,爺爺帶領(lǐng)二伯、父親和四叔兄弟三人一起把自家不好種莊稼的地,全都栽上了各種樹,等到二伯和父親他們結(jié)婚時再分給他們。父親說爺爺把每一排樹都數(shù)清楚,而且在樹上做了記號,這家一棵那家一棵仔仔細細地分,爺爺最注重兄弟之間的情誼和家庭之間的和睦,這樣做誰也不吃虧,做到了真正的公平公正。那時候在村里,因為分地分樹不公平,兄弟之間鬧得不可開交的事屢見不鮮了。
父親兄弟幾人打小相處就十分和睦,各自成家后關(guān)系越發(fā)親密,幾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有些虧能吃得了,因此沒有出現(xiàn)爺爺擔心兄弟之間鬧的不可開交的場面。只有二伯母和爺爺奶奶鬧了幾次,說是自家的地不好,樹長的也不粗壯,感覺自己家吃虧了,在二伯的幾次呵斥后,才漸漸平息。二伯感覺二伯母破壞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顯得頗難為情,于是跑到鎮(zhèn)上買了酒和肉,把幾家人叫到一起,把事說了個清楚。爺爺大手一揮說二伯母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有些過激的行為和言語誰都不能放在心上,父親和四叔都很孝順,也是開明之人,這些小事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更影響不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樹木成材必然少不了精心修剪,這些樹每長個幾年就需要好好修剪一番,我記得在小時候,每一次修剪樹都是三家人“總動員”,二伯、父親和四叔在樹上修剪,二伯母和母親幾個帶著我們一群孩子在樹下拾掇,拾的小枝條是用來燒火做飯的,稍微粗壯一點的可以做一些撅頭、鐵锨、連枷等農(nóng)具的把,再粗一點的就是椽了,生活中打土墻、蓋羊圈、造玉米架能用的上,最粗的木頭則是用來做一些桌椅板凳,四叔懂木匠手藝,幾家人的家具都是出自他手,村里許多人都羨慕我們能這么和諧地在一起干活兒。
后來有些樹死掉了,父親他們幾個輪流重新栽種,我曾也和父親一起到地里栽過柳樹,只見父親把手臂粗細的柳椽兩頭用鋸子鋸齊,大頭埋進事先挖好的坑里,再小心翼翼地蓋上土,最后挖一些濕土將樹苗埋好,腳上去踩瓷實一些,用手輕輕搖一下,搖不動就說明這棵樹栽好了,清明前后樹發(fā)了芽,那這棵樹算是活了,如此重復(fù)著在地里補栽了死掉的樹。
從父親買了三輪車做起了生意,家也搬到了小鎮(zhèn)上后,四叔也因為四嬸的突然離世,傷心之下也遷到了外縣,老家十幾孔窯洞,以及幾百棵樹就都留給了二伯看管。二伯很勤勞,不僅僅將幾個院子打掃的干干凈凈,那些樹也被修剪的有條有理,二伯說將來不種莊稼的時候,地里都要栽上樹,將來這些樹都分給我們堂兄幾個,還告誡我們要像樹和土地一樣,無論什么時候用根緊緊地抓住大地,樹才能枝繁葉茂,最終成長為有用之材。
隨著日子越來越好,堂哥到縣城做了些生意,生活條件變得越來越好,便接二伯和二伯母到縣城居住,老屋的窯洞和樹算是徹底的“閑”了下來,一些樹因為沒有及時修剪,開始慢慢的干枯。我家居住的小鎮(zhèn)與老屋較近,父親看到生長了那么多年的樹開始慢慢的死掉,著實有些著急,于是在生意淡季,帶上母親,拿上斧頭和繩子,將這些樹一一修剪。父親說再過個三五年,等他做不動了生意,就會回老屋,養(yǎng)幾只羊,再把樹打理好,畢竟這是老一輩留下的財富。
父親常常教導(dǎo)我說:“你四叔沒有兒子,我們兄弟三個,只有你、你哥和你堂哥三個男丁,所以你們兄弟之間一定要和諧,要像我們兄弟之間那樣,有什么困難都要互相幫助。”“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當我遇到困難時只要一個電話,兩個哥哥就會不遺余力的來幫我,我想同樣的話父親一定告訴了哥哥,二伯也一定告訴了堂哥。現(xiàn)在,因為工作原因,我們兄弟之間難得見一次面,但萬水千山阻隔不了兄弟之間的那份情,遇到事幾個人總能在第一時間打好協(xié)議、互相幫襯,就像爺爺當年分樹時候,父親和二伯他們之間相互謙讓著一般。(煉鋼廠 薛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