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個夏夜,我醒在水藍色的夜里,耳邊不停傳來蟲鳴和樹葉“嘩啦啦”的聲響,那是夏夜的手撥動葉片,那是青蛙、蛐蛐的合奏,那是稻谷葉子摩擦的細碎呢喃,那是螢火蟲挑著的燈籠里火焰的聲響……夢回仲夏夜,那是一部關(guān)于“鄉(xiāng)思”的紀錄片。
仲夏夜,是我午夜夢回時經(jīng)常想起的時光。那時的我們,少年不知愁滋味,能夠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快樂也來得簡單,捉一只螢火蟲、一只知了、一只蛐蛐,聽一場雨、一聲蛙鳴,都能感受到快樂。仲夏的傍晚,太陽早已躲藏到火燒云后邊,在樹蔭底下貓了一個白天的我們,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跑到天空底下開始夏夜的游戲。仲夏,月亮已經(jīng)早早地出現(xiàn)在天空,上班了,有時還會出現(xiàn)月亮和太陽出現(xiàn)在同一片天空的情景。星星出來得要晚一些,等到夜幕黑透了,它們才不疾不徐地緩緩登場。當火燒云燒成灰燼,月亮從樹梢縱身一躍到半空,我們開始追星逐月,風一樣旋到村口,又風一樣竄到草垛后;風一樣鉆進小巷,又風一樣躲藏在門后,夏夜成了最好的隱蔽,個個都是夏夜里潛伏的“獵手”,在玩著早已爛熟于心的捉迷藏游戲。
黑夜最初降臨時,四周很安靜,嘰嘰喳喳的鳥叫沒有了,嗚嗚泱泱的羊啊豬啊牛啊驢啊的叫聲沒有了,狗也變得安靜了,它們似乎都累了一天,悄無聲息地在黑夜里休息,但是黑夜只安靜了一會兒,狗兒就開始歡騰起來,它們在月光下追著同伴或跑或咬,間或發(fā)出一聲聲清脆的狗吠,把黑夜碰得叮當響。狗兒活躍在晚間,如果嗅到陌生人的氣味,先是一只狗發(fā)出警覺的叫聲,接著其他狗也聞聲而吠,很快一個小小的村子上空就布滿了狗叫,不用擔心,過了一會兒,那種尖銳的聲音就會消下去,因為任誰聽到這樣此起彼伏的狗叫,都會心驚膽戰(zhàn),快速離開。我們也從不擔心狗兒是在沖小偷叫喊,在路不拾遺,民風尚且淳樸的年代,就算是大半夜開著門,也不會有小偷潛入。
半彎的月亮從樹梢跳躍到半空再跳躍到天空的正中央,清水一樣的月色揮灑在瓦片堆疊的屋頂,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放松下來,家家戶戶亮起燈盞,飄起晚飯的香味。因為村子里外出務(wù)工人員多,吃飯時間不是很早,所以月亮當空了,香味才從各家各戶的廚房四散開來。如果這時路過哪家的廚房窗戶口,保準會聽到“刺啦”一聲飯菜下熱油鍋的聲響,在外瘋跑了半夜的孩子嗅到了香味,也不用大人叫喊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街巷少了孩子的嬉鬧,房間了多了歡笑。當人們的聲音回到家里,夏夜就真正安靜下來,而你方唱罷我登場,人聲靜了,蟄伏在磚瓦、青草里的蟲兒迎來了它們的演奏時刻,夏夜又活了。(軋鋼廠 馬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