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列開往余生的火車,窗外沒有壯麗的詩行、沒有錦簇的鮮花、也沒有熱烈的人,只有不斷走過的站臺和越來越凋零的樹木。若是肯回頭,還能夠看見寒風卷起來的,母親的那件長衫的衣角。
一年冬已至,氣溫愈發(fā)的寒冷,記憶卻是愈發(fā)的清晰。每每看到大街上,一名母親牽著小孩兒走過,總是會想起年幼時跟在母親身后走過的那一段泥濘的老舊小路。就是那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偶爾幾聲蟲鳴,偶爾幾聲嘆息,在這段反復的路程中,我漸漸的長大,踏上了列車,奔赴了遠方。
年幼時,總覺得母親的背影是一座雄偉的山,并非是身材肥胖,而是那有力的肩膀。那年夏天,母親騎著一輛自行車,把我放在了后座上,從村里到鎮(zhèn)上10多公里的路程,她硬是咬著牙關(guān)沒有停下來休息,只因為我在那個傍晚發(fā)了高燒,需要到鎮(zhèn)上的醫(yī)院進行救治。我的臉緊緊的貼在了她的背上,汗水將她的衣裳浸濕,那香香的甜和咸咸的汗水交雜著,我卻是覺得無比安心。就好像是天塌下來,總有母親在上頭頂著。
到外地求學時,望著母親的背影,就像是村口的那一棵樹,她就靜靜的站在那里,永遠對你敞開著懷抱,或是委屈、或是高興,所有的情緒都能夠一一的接納。在異鄉(xiāng)度過一個沒有生日蛋糕、沒有朋友的生日的時候,翻開臨行前,母親縫制好的毛背心,手掌心滾燙。在那精致的紋路中,手指來來回回的摩擦、撫摸,不禁的想起了那個夜晚,母親背對著我在燈下,偷偷的抹著眼淚,這一幕,盡管過去了好幾年,卻讓我怎么也無法忘懷。
后來,進入了社會,開始了工作。母親的背影愈發(fā)的模糊,只有靠著記憶中的樣子慢慢的勾勒。再次見到母親的背影,雙眼滾燙,一顆淚水“啪”的砸到了手背上,就在這些年里,我漸漸的變成了昔日母親的模樣,而母親,也漸漸變成了昔日我的模樣。她開始對新生的事物表示畏懼,并且會像年幼時,我詢問她一樣來詢問我,而我則會一遍又一遍的講解著。看著她學到新技能高興的樣子,曾幾何時,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原來長大后,我便成為了你。
歲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時光悠悠長長。在這條獨自一人的朝圣路上,我往回望了望,這一次,清晰的看到了母親的模樣,她佝僂著背,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頭發(fā)上的銀發(fā)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的刺眼,盡管很是不舍,卻仍牽扯著嘴角上揚,朝我揮著手:“路上小心,等你回家。”
當我再望過去的時候,她的背影已經(jīng)漸漸的消失在了人群里。而地上,只留下一個被夕陽拉的很長、很長的身影。它漸漸的與記憶重疊,變成了幼時的模樣。(煉鋼廠 黨文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