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頭有一顆大柳樹,柳樹兩邊的兩個院子里住的是兄弟兩個人,一個是我們的榜樣,另一個也是我們的“榜樣”,那時候爺爺還健在,總教我看這兩個人。不光是我,他們幾乎是全村人教育孩子的典范。還在我未上學時,許多事并不能分辨好壞,爺爺沒有上過學,當然也不會教我“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只是用最簡單、最樸實的話告訴我,什么好,什么不好。
村頭的兩戶人家是親兄弟,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老大整天無所事事,整天待在家里,穿的都是光鮮亮麗,似乎有使不完的錢,在九十年代初,平時不穿補補丁衣服的人,在村中是很少見的。地里的活都是婆姨在打理,好在他對婆姨還不錯,整天在婆姨的罵罵咧咧聲中度過,村里人總在背地里指指點點,他卻充耳不聞。老二住在隔壁,成天忙里忙外的,起早貪黑的忙田地里的活,有時候還會跑到縣城打一些零碎的工,而且穿的都是別人送的衣服,有時候不起毛球的“的確良”衣服總是補著幾塊補丁,不過憑著自家婆姨出色的手藝,破衣服縫補的也很好看,在那個年代,農(nóng)村人家大都穿著補補丁的衣服,也沒有誰會笑話誰。
常說“龍生九子”,兄弟之間性格不同的屢見不鮮,但有些享受必須是建立在物質(zhì)基礎上的。隨時時間的不斷流逝,國家經(jīng)濟好了,物資豐富了起來,老大還是吃好的穿好的,沒事曬曬太陽、搓搓麻將,婆姨被曬得黝黑,看上去弱不禁風,一兒一女也都早早輟學,跑到外地去打工了。老二依舊是那樣樸素,不過不再穿補著補丁的衣服,忙里忙外的,兩個兒子都考上了省城里的重點大學,成了周圍幾個村里人人羨慕的對象。那時我也才上小學,爺爺和父母親就一直要我以老二家的兩個兒子為榜樣。許多年過去了,上次回家時,和母親聊天時得知,老大兒子不管,婆姨也在幾年前去世了,現(xiàn)在沾了共產(chǎn)黨的光,靠國家的救濟過日子,不過還是穿的光鮮亮麗,老二家老兩口被兩個兒子接到城里去了。
母親告訴我,那時候我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我們是穿大人穿過的衣服改小了的,穿破了再補上補丁,經(jīng)歷過苦日子就不要忘了,想要有好的生活,就要做好眼下自己該做的工作。母親沒有上過學,不會給我講許多大道理,但我明白她寄予我的希望,做人不能忘記了自己的根本,就像當年爺爺指著那兩兄弟告訴我,這個好那個不好一樣,守住根本,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才是真正應該走的路。
我的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nóng)民,他們從年輕到現(xiàn)在,沒有真正地享受過好日子,即便是現(xiàn)在,恐怕也沒有當年村頭柳樹下住的老大日子過得舒服。前些時打算帶著父母到省城去轉(zhuǎn)轉(zhuǎn),不過被他們拒絕了,不是他們不喜歡讓兒子帶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他們心疼錢罷了。他們懂光鮮與樸實在外人面前的區(qū)別,只是他們不想也不屑于掏盡米缸來換一時的光鮮。年前回家時,和父親聊天時,他告訴我,他們都這個年紀了,也不在乎穿的好不好,吃的又是多奢侈,只要吃飽了,穿暖了就足夠了。我知道這是父親在教育我,永遠不要去想著如何去享樂,樸實是我們這一代應該遵守的底線。
參加工作多年,我也接受了來自社會和工作單位許許多多的教育培訓,都不外乎是教我如何保持自己的本色,樸實才是通往幸福的通途,而光鮮背后往往是讓人無法自拔的陷阱,F(xiàn)在每次回家,路過村東頭的那棵大柳樹,我都會想起爺爺在世時指著那兩個“榜樣”的情景,雖然那時我還未上學,但在那時,我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是光鮮,什么是樸實。(煉鋼廠 王志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