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發(fā)過來一張照片,是一張全家福。照片的邊角已經有些模糊,看得出歲月侵蝕的痕跡。這張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拍攝的,照片里的我還躺在母親的懷抱中。母親抱著我,站在一臉嚴肅的父親身邊,他們面前坐著白發(fā)蒼蒼,卻一臉慈祥的爺爺奶奶。
家里的幾個人,光是從對待拍照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他們性格的迥異。父親的臉上總是嚴肅的表情多些,他在我們面前,經常不茍言笑,看上去不太容易親近,爺爺奶奶臉上常常掛著溫和的笑容,對我們好到近乎溺愛,而母親目光如水,面色溫柔,與父親形成巨大反差,所以在生活中,他總與母親“扮黑白臉”。
以前在我心里,對父親總帶著一點畏懼。記得小時候犯錯了,父親總是扮演著嚴厲說教的那一方。他先把我叫到身邊,讓我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反思,反思了一會兒便厲聲問我犯了什么錯誤,如果我清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父親便教訓一兩句就“放了我”,如果我沒有準確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那就比較慘,將接受他長達十幾分鐘的說教。
不過,父親也不總是嚴厲,他的柔情是一個深井,藏在嚴厲之后。有一次在和母親閑談起以前的事情時,我略有抱怨的說起父親,說他太過嚴肅,一點也不溫柔,好像不知道怎么疼愛孩子一樣,而母親聽了我的抱怨吃驚地說:“你爸還不會疼愛孩子啊,他可比我會疼多了。”
母親說小時候,一到冬天,我的手和耳朵都會被凍傷,手腫得像個饅頭,耳朵則被凍得冒出一個又一個癢疙瘩,等到天氣回暖的時候,被凍傷的部位常常奇癢難忍,我便忍不住去撓,這一撓,被凍傷的部分就變得面目全非,還伴隨著出血和流膿。為了防止耳朵和手再凍傷,父親親自上陣護送我上學。那個時候流行軍大衣,軍大衣防風又保暖,每次父親接我時都穿著。為了讓我免于寒風的傷凍,他直接把我包在軍大衣里面,抱著走。厚實的軍大衣擋住了外面的寒風,把小小的我結結實實地保護在里面,那些冬天,風刮得再急,雪下得再大,父親的身影總是按時出現在校門前,我也在暖暖的軍大衣中安全度過了許多個冬天。
我在母親的訴說中,先是驚愕,進而變成感動,最后變成一種羞愧,羞愧于自己對父親的不理解,羞愧于自己對父愛的低估,而伴隨這羞愧而來的,還有很多關于父親的小細節(jié)。小時候生病,總是他抱著我,長大了遇到挫折想退縮,總是他鞭策我,他從來不把愛掛在嘴邊,給他打電話時,說不上幾句話,他就匆匆把電話遞給母親,很少和我互動,卻原來愛一直沒有停止,他會為我準備喜歡的食物,天冷天熱都關注著,常常通過母親詢問我的情況。那天聽到母親訴說的故事后,我便拿起電話撥給了他。不管他嚴不嚴肅,有些“肉麻”的話,還是要說給他聽。(計量檢驗中心 莊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