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人到中年,總是愿意回味年少的時光,味覺最容易引起我們的回憶。那個年代好吃的食物,到現(xiàn)在吃到以后依然會欣喜若狂,小時候我和妹妹最期盼過暑假,火辣辣的夏天可以吃到雙色卡通奶油味的娃娃頭雪糕,這種“待遇”的零嘴兒在當時是很奢侈的東西。
父親退伍后被安排到縣上國營單位上班,一個人毅然承擔(dān)起了一大家的重擔(dān)。上世紀80年代刮起了“下海”的創(chuàng)業(yè)浪潮,父親也停薪留職,做起了生意。他憑著在部隊當過駕駛員的的優(yōu)勢,拿著家里僅有的積蓄和在銀行的貸款,經(jīng)營起了運輸生意。由于初次嘗試不善經(jīng)營很快虧了本錢,還欠下了銀行高息貸款,家里的日子從此緊張起來。
記得一天中午,家里飯桌上放著一個用毛巾包裹的白瓷碗,出于好奇,妹妹迫不及待的把毛巾揭開,碗里兩個塑料包裝的口袋。“姐,雪糕!哈哈……”妹妹三下五除二,打開塑料紙驚訝大叫起來。在那個年代,加上家里拮據(jù)的條件,能有雪糕吃,而且還是奶油味的,絕對是件幸福的事。原來雪糕是父親上班前給我們買的,因為家里沒有冰箱,所以用毛巾包裹了好幾層。
我和妹妹吃過一回,饞著嘴就想吃第二回,隔三差五嚷著讓父親去買。父親一邊還賬一邊要養(yǎng)家,日子很緊張,但是他總會想辦讓我和妹妹如愿。就這樣,每過幾天,在飯桌上總會放著娃娃頭雪糕。起初我沒覺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懂的問父親雪糕是怎么來的。直到下一個“雪糕日”,我和妹妹卻沒有等來娃娃頭。那天中午天氣特別悶熱,正是想吃雪糕的時候,可是一直沒看到父親的身影。我和妹妹埋怨著外面下起了漂潑大雨,也許是雪糕的誘惑,我打著傘在廠區(qū)找父親,走到了冷凍房,看到有一群工人正在裝火車皮。雖然雨下的大,工人們依然忙碌著,一眨眼,在人群中,我掃到了一個身材微胖,走路急緩的身影,是父親。我遠遠的叫了幾聲,父親扭過頭,趕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蟄眼睛的汗珠,向我走了幾步,然后又停下招手示意我趕緊回家,轉(zhuǎn)身扛起貨物走進了庫房。
直到晚上,雨停了,父親也回來了。“仙仙,霞霞,起來吃娃娃頭咯。”父親輕聲叫著我們。妹妹一聽,一股腦從屋里跑出來。妹妹不高興的問:“爸爸,你去哪里了,雪糕都快化了!”“對不起,妹兒,爸爸去你老叔家下棋去了,回來遲了,快吃,快吃。”父親一邊說著,一邊給我使勁地擠眼色。那天我吃著雪糕,想著父親扛著貨物的背影,雪糕奶油香甜中有種心酸的感覺。
前段時間,70歲的老父親給妹妹說,他特別想吃娃娃頭雪糕,可是樓下商店沒有賣的。妹妹聽了,周末休息專門跑回來給父親買,可是找了很多地方,都和小時候的娃娃頭味道不一樣,為了讓父親高興,我和妹妹還是買了幾根拿了回去。父親拿著口袋,慢慢打開包裝,來回看了下,咬了一小口,認真的品嘗起來。父親邊吃邊點頭說:“妹兒,和小時候的味道一樣好吃,你們回來了啥都香。”其實,小時候父親每月的工資都給拿去給銀行還了貸款,為了生活開支貼補家用,父親瞞著我和妹妹去庫房當搬運工。干完活時候就纏著庫管員零賣給他兩根娃娃頭雪糕,這才有了我和妹妹的“雪糕日”,可是每次都只買兩根,父親卻從來不舍得吃,他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所以當他說味道和小時一樣的時候,我的眼淚忍不住了。
我已為人父母,面對我的孩子,不論生活如何百般擠兌,我總想愛你多一點,我想當年父親肯定也是這樣想的,我身上有父親以及天下所有父母的心愿在,不論如何,傾盡所有提供我的孩子一切好的條件,教會她成長,愛與被愛,祝福她一生如愿,殊不知世間一切看似綿延至永遠的愛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進入倒計時,那么,從今天開始,我想愛你多一點。(燒結(jié)廠 劉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