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溝縱橫的黃土高原上,破舊的窯洞在五月初的日子里,還是有一些涼意。在山的陽洼并不是蔥郁的林地下面,有著二十多只潔白的山羊,靜靜啃著嫩綠的小草。碗口粗細的樹下,坐著一個梳著兩個馬尾辮子的小女孩,拿著高過她不少的攔羊鏟,偶爾撇一塊小土塊,擋一下“不聽話”的小羊,亂跑便又回到了隊伍里。
這小女孩便是小燕。我認識她時,也不過七八歲,離現(xiàn)在有二十多年了。那時我家的條件還算可以,父親剛買了三輪車,日子過的也算是蒸蒸日上,而我因為身體自幼體弱多病,農(nóng)活也就做得很少,便總是待在家里。那一年,我家過年要殺豬。這殺豬,是農(nóng)村人家一年里的大事,通常叫上同村同族的幾個壯小伙,還要在附近的村子里請會殺豬的“手藝人”,小燕的父親曾經(jīng)殺過不少豬,父親便把他請來了。“手藝人”從鹼畔下來時,手里還托著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扎這兩個馬尾,母親也忍不住贊嘆她的可愛。他的父親告訴我父親,這是他的小女兒小燕,她母親去娘家了沒人照顧,便帶來了,說完還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父親和母親也是通情達理之人,一個勁地說沒事,夸獎了一番小燕的可愛,便讓我?guī)е⊙嗳ネ妗?/span>
因為我自小體弱多病,同村同齡的孩子大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耍,而小燕卻喜歡和我在一起玩耍。聽小燕說在她出生的時候,窯洞檐下的燕子正是嘰嘰喳喳叫的時候,她的父親便給她起了現(xiàn)在這個名字。平時在家,她就是一個小大人,洗衣服做飯什么活都干,比起我來說,她倒是更像一個男孩子。
剛過完年,我于是天天盼望過年殺豬,新年到殺豬了,小燕也就會來了,因為我們偷偷約好明年過年殺豬的時候,她再來。好容易等到了年末,母親告訴我要殺豬的時候,我高興得跳了起來,我跑到鹼畔看到了小燕拉著她父親的手在鹼畔上下來了,我跑上去便拉著她的手,蹦蹦跳跳的去奶奶家院子里玩耍。她告訴我,明年就要去上學(xué)了。我乞求母親送我去上學(xué),這樣我就可以天天和她一起玩了。父親見我們玩得很開心,便笑著對小燕的父親說:“這兩個娃很能耍一起,干脆給定個娃娃親得了。”她的父親笑了笑沒有說話,可能是嫌我體弱多病說不準(zhǔn)哪天就死去了吧。
在大隊的小學(xué)上了兩三年學(xué),我們一直是同桌,關(guān)系也特別好,天天形影不離。直到有一天,她紅著眼睛告訴我,她不再上學(xué)了,她的母親病很重,以后要照顧母親并為父親做飯,我也痛哭了一場。自此以后,我只是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見過幾次她在山上放羊的情景。
隨著我家搬遷至隔壁縣的一個大鄉(xiāng)鎮(zhèn)上,我們便再也沒有見過面,隨著年齡的增長,上學(xué)、工作,和她的童年只是留在了記憶里。
前些天利用五一假期回了一次家,剛好遇到了她的父親,她的父親告訴我小燕在十七歲的時候就嫁到了另一個縣的一個小山村里,生了個兒子,丈夫?qū)Υ缓,總是打她。我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有打擾這童年的摯友,只能默默地祈禱,希望她能隨著歲月的增加漸漸地過得幸福。 (軋鋼廠 王勇)